中国环氧树脂产业的代表企业——无锡树脂厂的“凤凰传奇”


从做细菌肥料起步

1958年,全国掀起“大跃进”热潮,当时借鉴苏联广泛使用细菌肥料增加农作物产量的经验,全国细菌肥料厂家如雨后春笋般涌现。那年2月,无锡商业系统17名职工和100多名家庭妇女,在通惠西路建办起了无锡生物化学制品厂, 5月份就把细菌肥料生产出来了。到周边农村去试销,农民使用后反映很好,每亩田仅花费0.24元,产量却增加20%,一时声名鹊起。由于价廉物美,各地纷纷订货。厂里又首创用水泥池培养细菌,产量倍增加。其时,北京农大教授、苏联专家先后来厂参观,各省市区121个单位、4000多人次前来学习,厂里还抽调30多人前往苏北11个县指导加工和使用。

无锡生物化学厂(后为无锡树脂厂)产量跃升,《工农生活》1958年8月10日作了专门报道


但是,由于细菌肥料生产门槛低,当时社会上刮起“浮夸风”,纺织厂、机械厂都搞起了细菌肥料,生产无组织、无计划,产品质量差,甚至还以次充好、以土充肥,很快失信于用户,致使全行业陷入困境。而无锡生物化学制品厂也因为生产细菌肥料的后道加工单位多而散(有21家之多),质量失控,声誉失落,各地纷纷退货赔款,最终细菌肥料被迫停产。这一期间,为维持生计,企业先后生产过氧化铁红、土霉素、电玉粉、金霉素、电木粉、酚醛树脂等。


找到了主打产品

1958年8月,无锡市化工研究所工程师王志学参加化工部在沈阳化工研究院召开的环氧树脂和有机硅现场会议,带回了环氧树脂生产技术资料。9月,省化工会议指定无锡生产环氧树脂,市化工研究所抽调王志学等5人成立树脂试制组。其时,生物化学制品厂细菌肥料没有销路,抗生素难保质量,举步维艰。市轻工局决定生物化学制品厂转向生产有机合成化工产品。在市、局的统一协调下,树脂试制5人小组随即调进企业,成为研发的基本技术力量;市民政局下属氨基塑料厂并入,并带来100立升反应釜1只,这是厂里历史上首台反应釜。


当时,国内产业不配套、不齐全,缺乏原料和设备,生产环氧树脂确实是“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尽管如此,厂里的干部工人还是信心十足,憋着一股劲,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没有专用设备就寻找替代设备,没有原料就自己生产原料。


厂里首先组织生产原料环氧氯丙烷和双酚A。但这些原料的原料同样供应紧张,为了实现生产目标,想方设法,动足了脑筋,生产设备做到了全过程利用,既要生产产品,又要生产原料。一个反应釜从基础原料做起,不仅要从初甘油环化氯化开始做成环氧氯丙烷,还要用硫酸作为催化剂和苯酚、丙酮反应来生成双酚A。就是在这样的艰苦条件下,经过几个月的努力,终于在1958年底拿出小试产品。后经市轻工局和崇安区协调,将无锡木器厂成立的环氧树脂生产组调来生物化学制品厂,成为了环氧树脂车间主力军。


1959年5月,企业建成年产环氧树脂60吨规模的生产装置。6月14日,企业更名为无锡树脂厂。7月,企业生产出首批环氧树脂,成为全国第二家环氧树脂生产厂家。当年国家下达生产计划4吨,实际产量2.9吨。尽管环氧树脂当时属高精尖高分子材料,售价也很高,但使用领域却相当狭小,全国需求量仅上海一厂就能满足。无锡树脂厂由于原料本身的不稳定,所产环氧树脂指标范围宽泛,没有商标和牌号区分。1959~1961年仅累计生产17.01吨。


无锡树脂厂塑料原料消耗降低,《无锡日报》1961年7月2日专门作了报道


在行业里崭露头角

1961年,根据中央“调整、巩固、充实、提高”八字方针,无锡木器厂的子厂纤维板厂、崇安化工厂、制酸厂、美新布厂的子厂合成纤维厂、赛璐璐厂的有机玻璃车间,相继并入无锡树脂厂。全厂除生产少量低分子量环氧树脂外,主要产品还包括电玉粉、酚醛树脂、脲醛树脂、增塑剂、塑料压制品。


1962年6月实施“停产清理、精简人员、保留设备、转移任务”,留守的56名职工,利用保留设备和原料,生产钮扣、蜡烛、樟脑丸、固体树脂。同年9月,经市轻工业局批准,企业结束整顿,实行复产。此时国民经济出现转机,环氧树脂结束2年多时间的冷落,一下子成为紧俏商品。1964年全国油漆树脂会议上,厂里得到了100吨的生产任务。


无锡树脂厂职工群策群力提前实现二丁酯升级规划目标,《无锡日报》1964年6月14日作了 专门报道


无锡树脂厂再次筹建环氧树脂车间,正式成为国家定点的环氧树脂专业厂家。1964~1969年,企业调整产品结构,将电玉粉、电木粉、脲醛树脂、酚醛树脂、醇酸树脂、二丁酯等产品,分别转让给太湖化工厂、溶剂厂、造漆厂等生产厂家,将工作重点放在环氧树脂扩能、主要原料自我配套、形成全产品链的发展目标上。环氧树脂产量1965年200.92吨、1966年421.62吨、1969年928.28吨,1970年突破千吨,达到1228.86吨,1973年达到2216.95吨,8年间产量平均增幅超40%,企业在全国环氧树脂行业崭露头角。


跃居行业前列

1968~1978年,无锡树脂厂逐渐形成了一条“油头化尾”、以环氧树脂为主导的全产品链雏形,在国内环氧树脂行业逐步成为领军者。其“油头”是:石油炼制,产品包括各类成品油、液化气;“化尾”是:环氧氯丙烷、双酚A、环氧树脂、离子交换树脂、不饱和聚酯树脂、玻璃钢制品;衔接头尾的中间体是:丙烯、乙烯、苯乙烯。1979年,企业实现利润创出新高,达到1321万元,并成为我市首家扩大自主权试点企业。


无锡树脂厂自力更生建成我国第一座粉状尿醛树脂车间,《红无锡报》1969年8月11日作了专门报道


1980年起无锡树脂厂坚持国家需要、用户服务、产品质量“三个第一”,完成了国家下达的多项研制任务,为运载火箭、人造卫星及国民经济发展提供了急需产品,自身也获得进一步发展。1985年前后产能产量超过3000吨、占全行业三分之一强。产品品种从1965年的7个扩大到40多个,销往29个省、市、区和14个部委的700多家单位。企业成为国家重点产业高端应用定点供货单位,中共中央、国务院曾3次发来贺信。1988年建厂30周年之际,企业更名为无锡市石油化工总厂,保留无锡树脂厂作为第二厂名。


1980年、1982年、1984年获得的贺电


这一时期,无锡树脂厂先后组织团队到日本和德国考察,并接待美国陶氏、日本东都化成、大日本油墨、汽巴—嘉基等公司的来访。通过交流沟通,企业领导感到,追赶国际先进水平时不我待,技术合作、项目引进是重要途径。


无锡树脂厂80年代建造的科研大楼


上世纪90年代后期,无锡树脂厂和日本大日本油墨株式会社成立合资企业无锡迪爱生环氧有限公司,环氧树脂生产技术得到了进一步的提高。1998~2008年,无锡迪爱生环氧公司经过10年合资运行,以生产特种环氧树脂为特长,所生产的高溴环氧、双酚F环氧、酚醛环氧等产品在业内具有较好的口碑。与此同时,消化吸收德、日技术长处,建成了6000吨/年电子级环氧装置,并为兰州日化援建了5000吨/年液体环氧装置。企业通过连续几年技改,生产装置全面升级,生产能力达到5万吨/年,基础液体标准型双酚A环氧树脂物耗、能耗、产品质量达到国内领先水平。


90年代无锡树脂厂大门


冲破原料封锁关

环氧氯丙烷生产最初采用甘油法,由于甘油资源奇缺,只得改用高温丙烯氯化法。1968年,无锡树脂厂和北京化工研究院合作建成500吨/年丙烯法装置,后扩建至800吨/年,1978年产量突破千吨,获全国科学大会重大贡献奖。1985年再次扩至2200吨/年,但之后产量徘徊,未有突破。后因该原料供应渠道日益完善,企业于1990年停止自产,全部外购。


环氧树脂质量很大程度受制于另一重要原料双酚A。国内双酚A生产最初采用硫酸法,该工艺污染重、消耗大、质量差,改进双酚A由此提上了议事日程。无锡树脂厂历史上曾由全国劳模、后任副厂长的丁达夫发明连续式水洗法,成为全行业学习的成功经验;1980年又建成200吨/年巯基改良硫酸法装置,产品质量、消耗改观较大,但还不能彻底改变其落后面貌。


无锡树脂厂80年代车间液体环氧树脂装置


为扫除这一重大“拦路虎”,1982年开始,企业开始学习借鉴国际先进技术,与日本三井等公司进行技术交流,应用国外技术建成改良离子法试验装置。1986~1987年,向欧美日10多家企业发函,希望引进离子法双酚A技术,但因“巴黎统筹委员会”限制,无一回复。后获知波兰勃拉霍夫尼亚化工厂拥有此技术,遂进行商谈。1988年12月,双方签订引进协议,当时国内年需求量约7000吨,所以引进规模设定为1万吨/年。1990年10月装置开工建设,1992年3月31日经过3个月试运行,生产出第一批合格产品。


2001年无锡树脂厂引进日本千代田技术,建设2.5万吨/年离子法双酚A装置,2003年开车一次成功,产出优质聚碳级产品,从建设到投产仅用2年时间,以“无锡速度”建成21世纪初这套国内最大装置。随后1万吨/年装置扩能至1.6万吨/年,质量同步提升。同时对催化剂技术攻关成功,终结国外技术封锁的最后堡垒,成果获2005年省科技进步一等奖、2006年全国科技进步二等奖。无锡树脂厂作为这一领域的开拓者,继执笔环氧树脂国家标准之后,又成为双酚A国标的起草者。


无锡树脂厂获得国家科学技术进步奖(2007年2月


凤凰涅槃展锦翼

1997年,经财政部、无锡市政府批准,无锡树脂厂以整体划拨形式加入蓝星,成为日后进入世界500强的中国化工集团有限公司的下属三级企业。环氧树脂产业链参与组建上市公司星新材料,更名为蓝星化工新材料股份有限公司无锡树脂厂。根据无锡市“退城进园”的要求,中国蓝星(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决定,将无锡树脂厂环氧树脂产品链,整体转移至位于南通经济技术开发区的南通星辰合成材料有限公司。2008年,在南通星辰建成5万吨/年基础液体环氧树脂装置,两厂环氧业务由无锡树脂厂整合管理,产品、客户、品牌、技术逐步转切。随后又在南通星辰相继完成3.5万吨/年特种环氧树脂、3000吨/年环氧活性稀释剂固化剂装置建设,并将5万吨/年装置扩能到10万吨/年,2019年新建2.5万吨/年基础液体环氧树脂装置,目前共有7大系列近百个品种,10年来获得30多项专利。

2002年6月,星辰化工无锡树脂厂投资3.1亿元的双酚A项目奠基


环氧树脂的行业组织——全国环氧树脂行业协作组,是1985年在化工部炼化司指导下成立的,无锡树脂厂一直担任组长厂;2002年,全国环氧树脂行业协作组更名为中国环氧树脂行业协会,无锡树脂厂继续担任历届理事长单位,直至2012年由南通星辰接任。行业组织在无锡树脂厂主持下,先后编写出版多套专业书刊,每年举办学术交流、技术培训、商务论坛等活动,协调上下游行业组织加强协作、沟通信息,为全行业健康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


无锡树脂厂生产区一角


无锡树脂厂环氧树脂商标为“凤凰”,石化产品商标为“银龙”,龙凤呈祥。“凤凰”获评历届江苏省著名商标、名牌产品,作为国家队名片在国际舞台频频亮相。如今,“凤凰”环氧树脂产业链在长江入海口扎根壮大、续写传奇;存续部分——无锡蓝星石油化工有限公司,继续从事油品业务,并活跃在国内外环氧树脂市场。